(3)

擁抱著男神睡覺是一件美妙異常的事。剛開始，擔心弄壞夜青發型但又不肯浪費雙人床的蘇爾，只能晚上小心翼翼地擱放四肢，然後在第二天起床時換來渾身僵硬，所謂的“愛的代價”。

然而需求一貫是人類最大的動力，如此這般那般幾次後，蘇爾就練成了三分鐘為人形體穿衣梳妝打扮的技能。

鬧鐘刺耳地響起，蘇爾頂著一頭亂發鉆出被窩，模糊著雙眼親親床上另一人的唇，爬下床去衛生間機械般的刷牙洗臉，幾分鐘後，清醒過來的人回到臥室，打開窗戶揭起被子通風透氣。

光著身子的男人躺在床上，強壯矯健的身體線條流暢起伏，堪稱完美。蘇爾攬著他的腰把人抱起，拿著熱毛巾為人形體擦拭身體，清理昨晚留下的狼藉。因為時間關系，他就湊合抹了兩把，然後就為他快速地穿好褻褲裏衣外套，拿起梳子和卡子，將人形體的滿頭長發恢覆為官方發型。

做完這一切，他慢條斯理地熱了牛奶烤了面包，吃完早餐又把夜青抱到陽臺的躺椅上，才拽起單肩包出門。

靠在地鐵扶桿上看了兩集新番，公司就到了。蘇爾笑瞇瞇地一路和相熟的同事打著招呼，來到自己的位置後，只悠閑了幾分鐘，就再次陷入一邊詛咒策劃一邊埋頭苦幹的日常之中。

中午的時候，前臺的妹子捧了一大捧玫瑰，神色暧昧地送到他的位置上，順帶還將他的快遞也送了過來。有人吹著口哨，一堆關系還不錯的同事圍聚過來，催促著他快打開看看盒子裏是什麽，神情激動，十分亢奮。

考慮到今天是七夕，再考慮到這裏面大部分還是萬年單身黨，一大捧紅玫瑰引起如此轟動，著實可以理解。

因為臉蛋可愛，這種事對蘇爾來說實在稀松平常。他把花束扔到一邊，找出刀片拆了工具盒，從裏面把東西拿出來。

下一秒，辦公室突然陷入一片靜寂。圍觀群眾楞神了幾秒，隨即接二連三的哈哈笑起來。

“小蘇兒，看不出來你居然這麽重口！”大部分人如此感嘆，笑嘻嘻地朝他擠眉弄眼。

“……那個是情趣內衣我知道，其它的是什麽？看起來好高級。”有人發揮學術精神，兩眼放光地朝裏面探頭探腦。

“呵呵呵呵……小蘇兒……”有人一胳膊掛上他的脖子，拉近低聲道，“以後多多交流哈。”

李華從旁邊路過，撿起掉落到地面的卡片，放到蘇爾的桌子上。

蘇爾面不改色地把黑色蕾絲內衣裝進包裝袋裏，又把其他的小工具塞進另一個小盒子裏，果斷地放棄繼續拆包，將註意力轉移到那張卡片上。

——鑒於我在搞到這套定制款內衣和官方限量情趣系列中所耗費的精力，可否請您慷慨分享效果圖些許？ PS：生日快樂，希望你能享用到更進一步的樂趣。

最後的署名，是之前神秘兮兮地說知道給自己送什麽的基友狂愛森林。

蘇爾在自用和給家裏男神用的兩種解釋之間，考慮了幾秒，選擇了笑而不語，任同事發揮想象的做法。

而那捧玫瑰麽……在蘇爾眼裏那就是數不清的玫瑰花瓣，嗯，可以用來泡澡或者裝飾床鋪之用。

——收到了嗎？

——嗯。謝謝。

——雖然那套工具你可能已經有了，不過賣家說它和定制內衣一起買有優惠。如果多餘了，你可以再轉給別人。

——我沒有這個，之前根本沒想起這一茬。

官方限量的工具，一直都是求遠遠大於供。在這個圈內，一般人形體還沒出，各種配套的工具和功能安裝包就已經滿天飛了，而這裏面最受歡迎的，從來都是官方豪華出品的花冠系列。而作為一個接回來一個多月才下嘴的新手來說，純情的蘇爾忘了訂購某些配套工具，情有可原。

下午上班時間，蘇爾小心地避過眾人，偷偷地把官方定制的內衣拿出來瞅了瞅。黑色的蕾絲，性感的花紋，除了內褲，還有黑色小背心。蘇爾用手大致比了比，是夜青的尺寸。而那套工具還附贈了一本圖示的使用說明小冊子，看得蘇爾臉紅心跳。

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，蘇爾一邊腦補著怎麽度過他原本毫無計劃的七夕夜晚，一邊抱著花束走出公司。

“蘇爾！”

電梯旁有人叫他。蘇爾擡起頭，臉上的血色在看清來人後迅速地褪了一幹二凈。高大帥氣的青年倚在那裏，臉上洋溢的笑容十分陽光，不少人回頭打量，看看是誰有這個榮幸和他共度七夕之夜。

“你來做什麽？”

蘇爾皺著眉頭，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，他其實很想轉頭直接走人，可這家夥堵在電梯門口，而他一點也不想在今天過後，讓自己的名字在別人嘴裏翻來滾去。

“邀你一起吃飯啊。”陳辰熟稔地湊到他面前，雙手插兜，笑著柔聲道，“這99朵玫瑰喜歡嗎？”

蘇爾將花放到一邊窗臺上，冷眼看他：“我以為是別人送的，不好意思。”

陳辰笑容一僵，追上已經掉頭走樓梯的蘇爾，跟在他的後面急道：“蘇爾，我知道你還在生氣，之前是我的錯，是我做的不對。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，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，讓我們重新開始？”

蘇爾停下腳步，回過頭來，揚起眉，帶點驚訝地問道：“給我自己一個機會？”

“蘇爾……”陳辰趕上他，仗著身高一把將人摟住，沈聲低道，語音真摯：“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，怎麽可能說斷就斷？我之前被家裏軟禁，他們看我太緊，根本沒機會聯系你。今天能過來找你，還是最近表現好才有一點自由。小蘇兒，算我求你了，你要怎麽罵我打我都可以，只求你別拒絕今晚和我一起吃飯！”

“陳大公子。”蘇爾趴在他的懷裏，笑著仰頭看他，聲音有了一點溫度，這一點改變讓另一個人欣喜萬分，“你要是屁♂眼空虛，想找人艹你，就憑你的條件，往那一站肯定會有人樂意給你服務。但是，不包括我。”

“當時的話，如果你想再聽一遍，我不介意重說一次。”蘇爾嫌惡地掙開他，冷笑道，“我玩膩你的屁股了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。”

扔下這句話，蘇爾看也不看面色如土的男人，繼續朝下走去。

陳辰伸臂拽住他的包，一雙黑眸裏染著幾分薄怒，但依然用懇求的口氣道：“蘇爾……你聽我把話說完……”

“滾。”背對著他的人向回拉著自己的包，耐心耗到極點，口氣粗暴。

“難道你給我半個小時都不行嗎？！”陳辰吼了一聲，他皺起眉頭，繞到他的身前，薄怒裏溢出些許傷痛，聲音低沈下來，“那個女的是我媽給我物色的，我起先真的根本不知情。那是我媽同學的女兒，說她剛來這邊人生地不熟讓我照顧，我怎麽說也是個大男人，不能毫無君子風度啊……”

“照顧到‘寶貝’的程度，你真是個孝子啊。”蘇爾嘲諷道，忽地臉色一沈，冷喝道：“你放手！”

“不！”男人一臉堅定，視死如歸。

蘇爾看他這副模樣，一直壓制的怒火轟地襲上心頭。他往後退了兩節臺階，從另一邊繞過去，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去。

背包的帶子繃起來，扯在兩端的人沒有一個肯率先松手。蘇爾雖然個頭小，但力氣並不輸人。陳辰仗著身體優勢，漸漸占了上風。蘇爾憋紅了臉，胳膊鼓著勁，肌肉酸疼起來。

蘇爾咬咬牙，忽然卸去力氣，松下手來。

包砰的一聲砸在陳辰的西裝上，因為拉鏈沒有拉緊，這一撞，盒子的硬角露了出來，剛剛磕在男人身上。

陳辰抽了一口氣，惱怒地皺起眉，反射性地想要發作，卻念起眼下的情景，只能一邊把東西往裏塞去，一邊調笑道：“蘇爾，你力氣還是這麽大，疼死——”

他話沒說完，目光落在盒子上動不了。作為一個成年男人，有些字眼一瞥他就知道是什麽意思。

他慌裏慌張地扯開拉鏈拿出盒子，仔仔細細讀完背後刻印的字，才如釋重負地擡頭看向蘇爾：“你買了人形體？是那個夜什麽嗎？你居然還給他買這些東西……小蘇兒，真人可比那些東西有趣多了……”

他拉開自己的領帶，解開最上面的扣子，拿著包遞還給前方的人，並趁機靠近他，刻意壓低聲音：“今晚是七夕呢……你……應該寂寞好久了吧……”

“呵。”蘇爾裝好東西，打量著眼前的人。他湊上前去，伸出手指摩挲了下男人的唇瓣，又游走到他的脖頸上，在對方舒服地半瞇起眼睛時，他猛然收回手，大力推開陳辰，“我說過，我玩膩你了。”

說罷，他背起包轉身毫不留念地離去。

眼看著對方越走越遠，陳辰氣得渾身顫抖，他緊緊握著樓梯的扶手，朝著蘇爾的背影狂怒地吼道：“——蘇爾，我都肯讓你壓了你還想怎麽樣！”

“你記住，除了我沒有人會喜歡你！沒有人！錯過這個機會，你就一輩子去玩你那些玩具吧！”

作為一個長度不超過20分鐘的下班插曲，這一發展嚴重破壞了蘇爾今天的計劃。他坐在地鐵上發著呆，聽著電子音一次次地報站，望著人潮上了又下，心情down到極點，在接回夜青後，頭一次竟然不想回家。

蘇爾和陳辰是大學同學，兩人感情長達六年。期間有過甜蜜也有過爭吵，但哪怕感情最好的時候，出櫃這個詞也是兩人之間默認的禁忌。蘇爾不怕，早在第一年和陳辰確定關系後，他就告知了父母，然後在近兩年時間內，他都打工自己養活自己，直到快畢業，家裏才有些微松動的跡象。陳辰和他不一樣，他父母經商，家產雄厚，又是唯一的兒子，蘇爾並非不能理解他的難處。

但這永遠不是編造謊言的借口和理由。

他認清了陳辰和自己的不同，可代價太過巨大，直到半年後的今天，他還是竭力避免去想起這麽一個人。

這一晚，他一個人晃在街頭，市區裏到處都是洶湧的人流，想去電影院隨便買個片子排遣時間，一對對的情侶將售票口擠得水洩不通；想吃頓好的調節心情，等位的男男女女如狼似虎，守衛在餐廳大門前。於是到最後，蘇爾還是坐上了回家的車，在門口的便利小店，買了些零食小菜，又提了一打啤酒。

家裏一片漆黑，蘇爾將所有的燈都打開，躺平睡在沙發上，一邊看電影一邊吃東西。但無論看什麽，他都堅持不了幾分鐘，便昏昏欲睡且煩悶不已。

他起身打開陽臺窗戶，夜風湧進來，一同飄進的還有街上的歡聲笑語。

蘇爾抱起夜青，將頭埋在他溫暖的脖頸之間。他的長發很柔軟，像最好的錦緞溫柔地摩挲著他的指尖。讓人產生一種錯覺，好像這裏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。

“小夜夜……”蘇爾低聲喚道，“小夜夜……”

他一聲又一聲地叫道，可懷裏的軀體只是沈默地傾聽，甚至連輕輕地回抱他一下，都做不到。

蘇爾親吻著他的額頭，零星的淚水從眼角流下來，沾到人形體的臉頰上。

他望著眼前的黑眸，辨認著夜青眼瞳中的倒影，在那裏面區分著自己的五官。

然而眼前的視野越來越模糊，抽噎聲回蕩在耳膜裏，靜寂的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。

“小夜夜……如果你真的在這裏，該有多好……”

蘇爾捂著臉，跪倒在沙發上。

“‘我曾以為不管失去的再多，那些已經過去。與其執著於不會改變的，不如珍惜手上現有的。可我低了頭才發現，我手上……一無所有’……”

他低低地念著夜青曾經說過的話，眼淚掉在人形體黑衣上，印染出一塊更深的痕跡。

“我也一無所有……我們都是一樣的……”

“我好希望你在這裏，真的在這裏，而不只是這具軀體……”

……

這一晚，蘇爾用一打啤酒成功地將自己灌醉，他只記得自己倒在夜青腿上，望著男人的臉哈哈低笑，後面便陷入一個過分漫長、混亂不安的夢境。

第二天是周六，蘇爾一般都會睡到近中午才會醒，但是今天，也許是換了地方，睡得脖子酸痛的青年醒來時，客廳的表顯示此刻不過堪堪天亮。

陽臺窗戶沒關，清晨的風還有幾分冷意。蘇爾昏昏沈沈地起來，麻木地整理著滿地的垃圾，撅著屁股在沙發底下找著啤酒瓶，好不容易找齊了數量，他紮起垃圾袋，把大包垃圾丟到門外，打著哈欠關上門，朝衛生間走去。

他打開燈，扭開籠頭抹了把臉，冰涼的水讓他能清醒不少。

關水扯下毛巾，蘇爾正要走出衛生間，忽然視野一晃，有人將他砰的一聲頂到瓷磚之上，劇痛襲上脊背的同時，一柄利器橫亙在了他的脖子之上。

“——你是誰？這裏是何處？！”

男人的聲音又低又沈，高大的身軀將鏡前燈的光線遮了個十之八九，腦子正在開機的蘇爾打量著這個好像隔了一層薄膜的世界，後知後覺地認出，抵在自己脖子間的那東西，是自己花了萬把大洋，等了三個多月，才給配上的夜青的武器之一——青之疾雨。

……他才想問哪裏來的不長眼小偷，敢動他這把劍！

蘇爾暗暗磨牙，不爽地瞪向那按得自己肩膀快要碎掉的人，然後……所有的暴躁在頃刻之間，全部變成了他嘴巴張開的弧度。

——夜、夜青會、會說話了？！

他應該還在做夢吧！

“……這劍沒開刃……”

夢裏，蘇爾望著面前的男人，下意識地喃喃道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=V=

小夜變人完畢！23333

也許是美人的眼淚讓一切都成真了……也許……只是樓下的ET聽到了小蘇兒的囈語，讓這成了真～

啊，居然爆字數了，妹子們來麽我一個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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